【文／吳靖雯】
全球化開啟了人口流動的閘門，現代生活不難見到外國面孔及陌生口音。異鄉人在社會大眾的有色眼光下討生活，刻板印象與真實模樣的距離幾何？今年台北藝術節推出台德跨國實驗創作——《金龍》（Der Goldene Drache），德勒斯登國家劇院首席導演提爾曼‧寇勒（Tilmann Kohler）受邀來台與台南人劇團合作，共同演繹這齣由德國當代名劇作家羅蘭‧希梅芬尼（Roland Schimmelpfennig）創作於2009年、並獲2010年德國最佳劇本獎的大作。
這是一齣身份認同現形記。
綜合中、泰、越式料理的「金龍」餐廳，廚房內龍蛇雜處。
綜合中、泰、越式料理的「金龍」餐廳，廚房內龍蛇雜處。某天一名新來的中國小伙子劇烈牙痛，卻因非法居留而無法求助於診所，員工們手忙腳亂地用土法幫他拔牙，現場幾個人卻目睹了蛀牙缺口中超現實般地出現病患一家人的身影。此時兩位空姐正在店內用餐，結果這顆壞牙卻碰巧凌空飛入她們的湯碗內。餐廳樓上的公寓住了一位老爺爺，他的孫女和男朋友也同住。餐廳隔壁則是一間雜貨店，店主人在公寓內有間倉庫。
劇情還穿插了一段寓言來呈現角色處境：某個冬天，勤勞的螞蟻早已囤積充足的糧食，一事無成的蚱蜢為了裹腹，只得向前者乞食以熬過漫長冬季；結果就此淪為螞蟻的玩物，被極盡利用的過程渾然不覺春天早已到來，最後體無完膚至死。相似的命運隱喻了女孩遭虐遇害的堪憐處境：一位逃家的亞洲少女，成為雜貨店老闆的禁臠，卻被老闆的酒醉友人盯上。原本他不過想淺嚐異國風情，卻因行徑莽撞而鑄下大錯。
後來年輕人因拔牙失血過多身亡，同伴們以一條繡有金龍圖案的毯子將屍體捆起、拋至河中。他的軀體一路飄流，穿過大海，最終回到了魂牽夢縈的故土。當初他為了打探親妹下落而隻身出國；如今殞滅，仍舊未能把她帶回家鄉。
劇作家原本企圖貼近描繪西方社會中的亞洲非法移工族群，卻發現愈努力想呈現真實，道出的仍只是歐洲主流姿態想像下，關於「他者」（the others）的生活碎片。因此，他大膽翻轉演員與角色的性別和年齡設定：女人飾男角、男人飾女角、年長演員扮演年輕人、青年則扮演老者。他期望藉此打破角色原定框架，透過不同視角讓觀眾更理性、疏離地來觀賞這齣超現實荒謬劇。
大膽翻轉演員與角色的性別和年齡設定
《金龍》寫作手法新穎、形式獨特，無論在故事線進行或角色設定上，都迥異於傳統模式。一般在發展劇本時，通常描述主人翁面臨棘手問題、搭配副線事件、如何進一步解決，結果是非成敗。但這條「非典型」《金龍》，不照傳統敘事的路子走，而是跳躍式切換現實場景與寓言，這對於導演或觀眾都是挑戰。
以下為提爾曼‧寇勒在導戲之餘撥空受訪的內容：
Q：對於第一次把這樣的劇本在華人世界呈現，有怎樣的期待與挑戰？會跟之前演出的版本有哪些不同？
A：雖然這部劇本是德文，但很高興是第一次呈現在台灣，也因為我沒有導過這部戲，所以不會有任何既定的印象，覺得很難得。
Q：對於原作中演員與角色的性別、年齡、種族等背景顛倒飾演，有什麼看法？
A：劇中有很多演員，扮演不同的背景，透過他們顛倒飾演，也是劇作家想顛覆客版印象最基本的元素。這些元素都代表一種身分，劇中角色往往都希望變成另外一個人，他們很渴望，這種顛倒也是一種對照，對比出內心渴望的強烈。
Q：把這齣戲搬上舞台實際演出，最大的困難在於？
A：要倒用中文演的戲，這樣語文上的差異，是最困難的。但對我來說也真的很棒，可以創造出的東西更多，也希望在中文世界中劇中要傳達的還是可以傳達。畢竟即使用同樣的語言，還是常常會在文本，人與人之間造成誤解，更何況是不同語言的時候。所以雖然很難，我也很期待。
Q：請問導演個人生命經驗中關於非法亞洲移工的印象或看法？
A：這是個非常重要的議題，為什麼有些人一出生就是那個身分，尤其對於歐洲社會來說，更需重視。也覺得自己很幸運生在一個沒有戰爭的地方，一直以來都過的很好。
Q：導演讀完這部劇本的感想？並請進一步談談，對於全球化造成的移工悲劇或荒謬性的看法。
A：跟第一題一樣，覺得很難得，希望自己像劇中用許多不同飾角來詮釋劇本。且因是受邀來台演出，覺得以自己來自德國而導一齣中文劇作，也跟劇中跨文化的疏離不謀而合。
台灣劇場界很少出現探討沉重議題的作品，《金龍》描繪的卻又是關於全球化時代下非法移民的嚴肅問題，也許正好可以刺激看慣溫情、小清新戲劇的台灣觀眾，去思索戲中人物的生活困境，又何以會有這諸多現象產生。
台南人劇團藝術總監呂柏伸表示，劇作家身為歐洲人，要描寫非母文化的一群人時，很有自覺地意識到得採用疏離手段才能接近真實。這齣探討身份認同的戲，要求演員做出性別與年齡的翻轉，如此演出時自然會讓觀眾有自覺地在看戲。事實上，這種特殊形式也的確提供了更多解讀的可能性。
對德國導演而言，在中文語境下執導《金龍》是挑戰；但演員群同樣得接觸不同文化的導演指示排練。語言與文化的雙重轉譯結果會是如何？令人期待。
【完整內容請見《art plus》2012年7月號】
轉貼來源：UDN新聞網
留言列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