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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荊秋把旨邑視為一隻鳥兒,迷了路的鳥兒,從高處降落在他的面前。旨邑卻將水荊秋比德於玉,而且是和田玉,是玉之精英。玉首德而次符,她最看重的是男人的德。水荊秋並不英俊,然而,這塊北方的玉,其聲沈重,性溫潤,「佩戴它益人性靈」,她以為他的思想影響將深入,並延續到她的整個生命。
旨邑責怪自己齷齪或把事情想齷齪了。坦然的做法是鎖好心裡那條狗,清掃門庭,打開柴扉迎接遠道而來的朋友,提前設計或預先設定,都是與自己過不去,能在某些時刻得到自然舒張的人性,未必就是毀滅。
不管水荊秋帶了什麼小東西來,它起了關鍵作用,先是讓旨邑感動,繼而不得不禮貌地面對它。在某種程度上,它替旨邑掩飾了內心的虛偽,它讓她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探望──她其實多麼盼望他來。她由衷感到需要更深入地了解和愛情──如果他婚姻不幸,這次見面將具有特殊的意義。
人的卑劣在於先給自己一個說法,然後鑽自己空子;先給自己樹一個障礙,然後將它掰倒。這個過程,就是所謂的理智。旨邑正是這樣,她清醒地知道會發生什麼:一個小東西能讓她感動,心潮起伏,那麼,這個一米八的大活物從法國到香港再到長沙,即便他不殲她,她也可能將他引誘。總之,答應他來見她,基本上算答應他殲她了。
長沙的深秋陽光坦蕩。明媚晃眼。總似有空穴來風將城市掃滌淨爽。空氣裡有幾分躁動不安。旨邑住在湘江邊,在十六樓陽台,能見江對面黛色青山,雲絮低懸,彷似搓洗過的天空藍得透明。水荊秋從天空裡浸顯出來,就像剛沖印的照片泡在水裡──還是那件咖啡色皮夾克,鬍子拉碴,面容粗糙──待拿起來細看,總是變成了另一個男人──謝不周,這個在北京出生長大的胡人,三十歲離開北京,美髯剃淨,雖膚白若婦,仍不乏粗獷之風。他曾是個潦倒的詩人,忽然決定用知識創造財富,搞起地產策劃,將死樓盤做活,活樓盤做火,在地產界頗有聲名。
旨邑在長沙讀了四年書,現在是自由職業者。擁有一間約六坪多的玉器店,專賣贗品,閒時以看玉器、古錢幣方面的雜書消遣。在遇到水荊秋之前,旨邑便明白有價值的古玉,彷彿愛情,不在人間普遍,不為尋常百姓擁有,也不再為這種事實頹喪。她願意愛慕書中的物器,相信別人的愛情。逛古董舊貨市場,空手而返只是進一步證實她對這個世界的認識:在喧囂混亂的市場,已經不能淘到合意的東西,正如滾滾紅塵之中,鮮有比德如玉的君子,好德如好色的高人。旨邑太清醒了,正如她逃脫不了的厄運,她必然看到從美麗到腐爛的毀滅過程,這與玉的形成截然相反──玉被從腐爛中挖掘出來,煥發新的生命。
旨邑當時並沒有意識到,感動,尤其是自我感動,是危險的東西,它會成為罪魁禍首,也可能是幸福的開端。當然,如果什麼波瀾也沒有,則可以忽略不計。來自死裡逃生後的異性的觸摸,當時的震顫,現在想來,完全是由於灼熱引起,像一塊燒紅的鐵,「嗞」地一下印上了她的肌膚。試想想,一個男人,從地球上繞來繞去,仍惦念著要來看她,要在她這裡落上一腳──在巨大的地球當中,這個用顯微鏡也不可能看到的地方,卻畫在他的世界版圖裡,而她就是這個地方的標誌與注腳──等到生命終結時回望整個過程,它也會留有痕跡。
上午是個漫長的過程。水荊秋一到黃花機場,就給旨邑報了信,這意味著他還需四十分鐘左右。時間消失了。漫長的四十分鐘如一個籠子。她懊悔沒去機場接他。她記不清他的臉,記得他的身體,擋起風來比牆結實。他擁抱她的時候,她就像蓮子裡的嫩芽,鑲在他的身體裡。味是苦的。不能終生留在他的懷裡。她抽芽,離開。不知道他的身體是否留著那一道槽痕。
他終於到了。比上次在高原見他時要略顯優雅。他瞇著眼(難分清是笑,還是因為陽光),鼻尖冒汗,她剛走近他,他退後兩步,俏皮地將她上下打量。她的確很高興,不需要任何煽動,並且有點羞澀了。她幫他拖動棕色皮箱,他搶過去,雌雄兩手相碰,片刻也不耽誤,步履匆忙地往有床的地方去。旨邑腦海裡總有張床。
關上門,他們就再也沒有分開。
旨邑根本沒有猶豫的餘地。事實上,她一直都在考慮,做,還是不做。做,意味著自己決定當他的情人,不做,身體或許充當誘餌──肉體有時候比靈魂更能攫取男人的心。她期望看到婚姻的曙光。他抱緊她不撒手,彷彿經歷無數相思的煎熬。她感覺那道槽痕還在,這次壓得更深。她問他,為什麼分開後一直不給她電話。他一聲滄桑嘆息。旨邑是個聰明的女人,不排除偶爾自作聰明,覺得自己明白他(已婚男人)的處境,出於對他的寬慰與感動,她熱情地吻了他,並為自己的熱情感到驕傲──她慰藉了一個身心疲憊的男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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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貼來源:UDN新聞網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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