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文/吳金桃】
今年初夏,五年一度的「卡塞爾文件展」(dOCUMENTA, Kassel)又隆重登場,這是我參加的第四個文件展,倏忽之間,代表著20年的歲月已然過去,每日看展有如行軍,即使用「馬不停蹄」恐怕都無以形容那幾乎日日十小時以上的「自虐苦行」。偷得半日閒地坐在橘園(Orangerie)外的咖啡座,我不禁感慨地與瑞士來的德國朋友道:「多麼荒謬!為什麼這麼多人選擇在文件展開幕時出現?」朋友回我:「我們不過像在卡塞爾隔壁而已,是妳這麼老遠跑來!」朋友說得倒是,但放眼望去,我可不是唯一遠渡重洋來看開幕的台灣人,來卡塞爾開幕的台灣人,足以開個台灣同鄉會,我認識的、別人遇到的,加在一起少說也有40位左右,這都還不包括陸陸續續會來看展的人,以台灣藝術圈的人口而言,這種「傾巢而出」的現象到底意味著什麼?參加大拜拜乎?崇洋乎?還是國際化乎?
文件展作為一全球性的當代藝術品牌,自然是吸引大夥群聚的主要原因(至於為何如此,卻不是此處可以充分討論的)。對來自世界各地的人而言,或許每個覺得自己是(或者想成為)當代藝術圈的一分子,都會想辦法於此時出現。出現/在場(presence)是許多人參加開幕很重要的社會性原因,彷彿「被看見」在場是一種身分的認證。當然,一如其他的開幕,數千人參加的文件展開幕,也是見到藝術圈道上親朋好友、點頭之交的好時機,這些平常散布在世界各地的藝術圈朋友,藉此可以敘舊話家常,更重要的是更新道上的訊息。同樣重要的是,在開幕看展,可以看到最完整的展覽,許多配合文件展的行為藝術或表演活動,多半在開幕第一週舉行,晚來的自然就看不到好戲。更且,很多作品在開幕後如果損毀,未必會得到修復。
在這群龐大的台灣卡塞爾開幕「代表團」中,幾乎相關的藝術雜誌都派出人馬,而且不只一人,陣仗不小。這毋寧是個可喜的現象,各家報導評論如何可能都還其次,但至少表示國內的藝術雜誌已成熟到可以靠自己的人寫作,而不是全仰賴翻譯外稿。其次,「代表團」中最引人注意的是市北師及國北師(今之市北教大及國北教大)的老師帶領研究生來參加開幕(市北師有9位同學、國北師有3位參與)(聽說南北兩藝大之老師學生於暑假時也會跟進)。我之仍用他們學校的舊名,乃希望能凸顯他們的處境。這些舊師範體系的學生,原本只是被期待當個美教老師,並不被看好未來成為藝術圈的創作人。不說一趟歐洲行,所費不貲,學生要突破自身的視野,願意出國學習國外最新的作品及展覽方式,已非常值得喝采。十年前,這個現象應該不會發生吧?
甚且,在台灣的當代藝術圈,自從有藝術學院(今之藝術大學)以來,整個藝術生態,不論是資源、機會、補助、獎項,更不用說光環與權力,一向是南北兩大藝術大學的天下。尤其台灣的藝術圈過於狹小,因此也相對封閉,許多既得利益者,為維持、鞏固其既有的優勢,形成綿綿密密的人際、社會網絡,掌握了大半的權力,藝術圈的遊戲規則,即使不是由少數人所「私訂」,也通而不暢,相當僵化狹窄,在這些網絡外的人要能有「出人頭地」的機會因此相對窄小。
這些非主流、沒有佔到優勢(甚至被邊緣化?)的學生,如果選擇不按既定的美教老師路徑行走,其面對未來的焦慮可想而知。他們能卯足勁來,出現在文件展,實在很令人期待。想當年英國的藝術圈是幾個主流藝術學校的天下,如果沒有yBa(young British artists)於1990年代的竄起,沒有人會注意到原來Goldsmiths大學還有藝術創作科系(註),「天下」誠然是有心人打出來。尤其看到這些學生年紀輕輕,就可和國外藝術圈的人打交道,或聯絡交換訊息,或遞送作品DVD,讓人不由得對他們的勇氣肅然起敬,深覺後生可畏。雖然這些動作,不見得會有立即、具體的效應,但其象徵意義卻不容小覷;對學生(未來的藝術家?)的養成教育也是很重要的學習過程。畢竟,隨著全世界的目光投向中國大陸「無限」的市場,台灣的生存空間相對地被壓縮,如果大家還據島為王,只為自己在這島上的名聲、地位而沾沾自喜,那藝術圈的餅就會愈玩愈小,格局與視野也將愈形狹隘。只有鼓勵更多的人(不論在何種領域)走出去打天下,揚名立萬,台灣才能長久立於不敗之地。與我同行的藝術家朋友說,文件展為他開啟了「無限之門」。的確,比起國內目前可以看到的展覽,文件展相對多元、多樣、豐富許多,台灣的卡塞爾「代表團」,或許各懷不同的動機,但願這是向世界開放的第一步。
註 yBa藝術家許多畢業於Goldsmiths大學。
【《典藏今藝術》2012年8月號;訂閱 典藏今藝術電子版】


轉貼來源:UDN新聞網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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