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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的寫法
到了晚上，我如約前往。和嫦娥談過話的侯後毅，此時顯得精疲力竭。我問侯後毅：您是不是去見嫦娥了。侯後毅說：既然曲平已經給你說了，我也就沒有必要再隱瞞了，我確實是和嫦娥見面去了。接著，他又下了一道重要指示：這事暫時還不能讓羅宓知道。
我問侯後毅，嫦娥有什麼動向。他揉著太陽穴想了一會兒，說：她有什麼動向，我會及時給你說的，以後我們要常開碰頭會。他問我寫作上遇到了什麼困難，可以提出來。我說：困難倒說不上，我只是想見嫦娥一面，好獲得第一印象，掌握第一手材料。侯後毅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。他的臉本來就長，現在再往下一拉，就和真正的長驢臉沒什麼兩樣了。不過，他的態度很快就又好轉了。他說：其實見不見都無所謂，見了你也不一定能寫出她的樣子來，正像你前面寫過的那樣，歷代詩人都不能寫出她的相貌，更何況你不是詩人，只是一個搞歷史的。
侯後毅和我討論文章的寫法：既要用歷史上的事實來解釋今天，又要用今天的事實來解釋歷史，也就是說，不要有時間上的限制。這是因為，所有的事實，一旦稱之為歷史，它就是沒有時間性的。這就像一隻芒果，在任何時代，它都散發著芒果的香味。
一凡二硬
侯後毅對「除了侯後毅，並沒有人知道她就是嫦娥」這句話非常讚賞。你寫出了真實，他說。
我其實心裡發虛，因為它只是來自我的想像，而非來自考證。我坦率地向他說明了這一點。他說，這不要緊，只要你的想像是合理的，它就是真實的。他的意思其實是，只要想像有助於說明他就是夷羿轉世，那就是歷史事實，否則就不是。與此相關，他說，我的考證也得經過他的審查，未經審查的考證，即便典籍中已經寫明是歷史事實，它也只能算是想像。他的話概括起來就是，通過他的審查的想像，按照他的說法，嫦娥下凡時的實際情況和我想像的完全一樣，當時有許多人都看到了嫦娥，但沒有人認得她，儘管有人圍了上來，但只是被她的美色所吸引，而不是由於她是嫦娥。要把考證與想像結合起來，兩手都要硬。只有兩手都硬了，才能相互握到一起。要是一隻硬，一隻不硬，有一隻手就要被捏酥了。也就是說，既要實事求是，又要有想像，否則就會犯這樣或那樣的錯誤。他說：為便於記憶，我把你目前的工作要點簡化為四個字：一凡二硬。「凡」指的是我在寫嫦娥下凡，「硬」指的是兩手都要硬。
有論者說，中國沒有進入現代化，是因為沒有實行數字化管理。看來這話值得商榷。我們的數字化管理其實無處不在，這裡的一凡二硬就是一例。有一年，我隨侯先生去崑崙山開「『西王母』學術討論會」，在崑崙山下，看到一則標語貼在羊圈上，叫一紮二抓三揭瓦。我不明其意，當地人說，它的意思是橫下一條心，挑斷兩根筋。說的還是數字，我還是不明白。經過多方詢問，才知道它說的是計劃生育問題。紮是結紮，抓是進班房，揭瓦是扒房，兼指拆除羊圈、豬圈、牛棚。至於那兩根筋，原來是指輸精管和輸卵管。數字化管理之普及，由此可見一斑。
侯後毅的補充
侯後毅對我的記述又做了一點補充。根據他的補充，我又把文章修改如下：
……侯後毅起了床，來到校園後門外的小廣場。多日以來，他第一次感到了飢餓。他的腸胃功能不好，在羅宓的勸說下，他漸漸養成了喝魚頭湯的習慣——那東西容易消化。小廣場旁邊就是菜市場。他買了一個魚頭，然後又回到了小廣場。這時候，他看見了嫦娥。嫦娥正在向別人打聽夷羿的下落。別說告訴她了，人們根本就不知道誰是夷羿。侯後毅來到了嫦娥身邊，對她說：我可以告訴你夷羿在哪裡，我還知道你就是恆娥。世人雖然都聽說過嫦娥的故事，但很少有人知道嫦娥也叫常羲、常儀、恆娥。侯後毅沒有直接稱她為嫦娥，原因之一，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是誰，不想讓別人干擾他和嫦娥的私生活。
據侯後毅說，他一叫她恆娥，她果然應允了。嫦娥問他：你怎麼知道我是恆娥呢？瞧她說的，他怎麼能不知道呢，他就是夷羿的轉世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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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貼來源：UDN新聞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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